姚洋认为，只有守住制造业，才能避免掉入中等收入陷阱。

文｜《中国企业家》记者 周夫荣

编辑｜马吉英

图片来源｜中企图库

制造业是强国之基，也是技术创新的主战场。中国经济的高质量发展，必须有高质量的制造业作为支撑。

与互联网等新经济形式相比，制造业周期长、迭代慢，隐在幕后，毫不光鲜。其与新技术的结合门槛更高，难度更大。制造业的企业家似乎更需要耐得住寂寞。

制造业企业家确实“寂寞”，甚至很多时候是被无视。

主持人李羚瑞注意到一个现象：通常一场会议结束后，不管是媒体还是其它参会者，都会围着做服务业和消费端的独角兽企业家去拍照。相比之下，做制造业的企业家会感觉到有一点被冷落。12月8日-9日，由《中国企业家》杂志社主办的2019（第十八届）中国企业领袖年会在北京盛大举行。在“迈向制造强国”的闭幕主题论坛上，作为主持人的李羚瑞在一开场便跟论坛嘉宾分享了这个现象。

她发现，这造成很多企业家在一起聊天时，“有时候会稍稍显得有些悻悻然”。

但要实现制造业的高质量发展，就离不开制造业企业家的努力。那么，目前还面临哪些挑战和困难？如何转型创新、打造品牌，推动中国从制造大国迈向制造强国？

制造业具有战略地位

“中国作为一个制造大国、制造强国，尤其制造业解决了大量的就业，把制造业做强非常有意义。”依文集团董事长、木兰汇联席理事长夏华从就业角度，阐述了制造业的社会价值。

武汉高德红外股份有限公司是目前国内最大的、以红外热像技术为核心的综合光电系统产品研制生产企业，作为公司创始人、董事长、全国工商联副主席，黄立认为，制造业是我国非常重要的支柱，是国家的脊梁。“在制造业方面我们一定要走向高水平、一定要掌握核心技术，一定要走向高质量发展这条道路。”黄立说。

武汉高德红外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黄立。

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姚洋有一个观点：只有守住制造业，才能避免掉入中等收入陷阱。他发现，那些能够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或者地区，都是以制造业为主的国家。

为什么制造业如此重要？“首先靠服务业推动经济增长是非常非常困难的，服务业的技术进步率比较低。男士理发现在是需要花半个小时,100年前仍然是半个小时。第二，工业提供高质量的就业。第三，制造业的产品可以参与全球竞争，这一点非常重要。服务业虽然可以跨境贸易，但绝大多数的服务业还是在国内，但制造业产品是全球竞争。”姚洋分析称。

以青岛啤酒为例。近年来，青岛啤酒在海外取得广泛认可，在发达国家的高端啤酒品牌中占有一席之地。“这摘掉了西方人认为中国产品就是低质量、低价格的‘有色眼镜’。”论坛上，青岛啤酒股份有限公司党委书记、董事长黄克兴如是说。

青岛啤酒股份有限公司党委书记、董事长黄克兴。

困难与挑战

制造业的战略地位毋庸置疑，但高质量发展需要应对的挑战也很多。

长期浸淫于高科技产业，黄立认为要充分发挥民营企业的高科技力量，因为现在大量的人才创新中，有70%都产生于民营企业，国家应该高度重视。黄立认为，在人才和技术方面，中国企业和国际市场的交流也不能中断。

夏华认为挑战首先体现在政策层面。“我国的技术很多，但其在产业中的应用非常差。大量政策、大量资金给了研发机构、科研机构。但是从服装制造业来看，在产业端从工厂到整个的SaaS系统，到To B，To C，产业跑不通。”她认为原因在于，政策只解决了技术层面的问题，造成了研发和产业两层皮。夏华希望国家政策往制造业的尾端倾斜，使研发成果通过好的技工得以体现，后者也可以籍此得到更高的社会地位和尊重。

在政策问题之外，人工问题也在困扰夏华。

人工问题在服装制造业中主要表现在两方面：人工成本上涨和招工难。“每年春节之后，所有服装企业的订单都会一拖再拖。因为很多工人不回来了。随着城镇化发展，很多工人宁可在当地县城找一个服务业的工作，都不愿意回大城市。”

依文集团董事长、木兰汇联席理事长夏华。

“以所谓的高科技为标准去补贴是有问题的。政策应该鼓励补贴培训高质量工人。”姚洋对于政策问题的观察角度与夏华略有不同，“如果我们的工人技能上去了，相信夏华付高工资也愿意。”

迈向制造强国的过程中， 国家产业政策还要怎么重新调整？姚洋的回答是“要有所为，有所不为”。“有所为是哪些？就是那些技术路线比较清晰、但是缺乏资金的项目。比如说一个大的芯片厂投资额2000亿，市场上一下拿不出来这么多钱，国家可以支持一下。或者企业需要国家出面做大范围的协调，那就国家出面做。其他领域，我觉得最好是放给市场去做。”姚洋认为。

此外，产业链配套、尤其是高端产业链的配套缺失，也是我国制造业发展中客观存在的困难。“ 我国的芯片产业链不够完整，特别是制造芯片的机器设备，这些方面中国（与发达国家相比）还有比较大的差距。”黄立说。

而在黄克兴看来，要厘清我国迈向制造强国的瓶颈，首先需要搞明白什么叫制造强国，衡量一个制造强国的关键指标是什么。他认为是“三个转变”——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转变，中国速度向中国质量转变，中国产品向中国品牌转变。即企业应该在创造、质量、品牌这些方面弥补不足。而这些不足背后，需要的是企业和企业家的坚守和创新，是工匠精神。

“企业是不是能够经得起时间打磨？是不是耐得住寂寞？是不是能够经得起反复失败而去继续发明和创造，不断地创新？”黄克兴发出三连问，“这是一种企业家精神和一种企业的经营理念。秉持工匠精神，持之以恒地打造一个全球有影响力的品牌，这是关键。企业和企业家的精神，是我们迈向制造强国的关键因素。”他进一步分析称。

以智造突围

姚洋认为，尽管我国的制造业企业与发达国家一些领先企业相比，仍有距离，但不用着急。“70年来，我们头30年辛辛苦苦勒紧裤腰带，后40年我们就赶上去了，要以十年为单位计算工业的发展，不可能以月、以年来计算。但我们现在的确太着急了。”

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姚洋。

在服装行业，夏华选择的发展思路是“集合制造”，她把重心放在供应链整合上。夏华认为，服装行业到了一个有机会把原来纵向的小散企业横向连接的时机。以前，大家是从企业的维度看问题，企业的人财物有限，一年能生产多少件衣服跟所掌握的工厂工时直接挂钩，一年现金流能够运转的次数也非常明确。

但是从5年前开始做集合制造后，她突然发现一个机会。“如果跳出来从产业看问题，中国有这么多好工厂，我们的优质产能一大把，中国有这么多好的设计师……但是很多工厂还没有订单。”因此，她得出结论，数字化时代应该从产业维度思考，如何把产业链条里各个闲置或优质的产能链接起来，最后形成共振。

在夏华看来，无论是区块链、大数据，还是AR、VR技术，最后都要结合产业才能真正改变老百姓的生活，才能真正变现。“我们应该抓紧时间把科研结果、好的政府政策支持出来的技术，跟我们的市场打通、跟我们的产业链打通，形成一个真正能够在全球体系内有竞争力的价值链系统。”

黄立认为，企业要想有良好发展，最重要的还是做好战略。如果战略制定得好，企业就能走得比较好。“我们在用深度学习技术把红外热成像加软件，它便能自动识别如黑夜等特殊场景。这是未来自动驾驶或者安全辅助驾驶的重要技术。”黄立也正在新建芯片大楼。“这个大楼投入使用后，会比原来的产能翻好几番，这里面用到了大量智能化、自动化芯片的制造技术。”

研究战略出身的黄克兴更加专注于两个方面：人工智能对企业的改造和企业的高质量发展。他举例称，以前需要人工检查啤酒的罐装容量、贴标等工序，现在上一台人脸识别技术的机器人，这几个环节的问题都能解决。这既保证了产品质量过关，又节省了大量人工，替换了简单的、没有技术含量的劳动。

而从更大层面来看，人工智能直接助力了青岛啤酒产品定制化和多样化发展。“只要消费者一下订单，青岛啤酒连同上游的制罐厂、印刷厂、纸箱厂、生产厂、物流商可以同时接到指令，同时启动生产，籍此把过去大规模生产变成小批量快速生产。”他介绍称，“个性化定制十箱就可以起订。现在最长时间是7天，未来可能3天就能解决。消费者随时可以看到自己私人定制的产品是什么图案，生产到了什么状态，物流到哪个环节了。通过产品的创新、销售渠道的创新，以及组织的创新，公司发展得到很大助力，也获得了很大能量。”

虽然分属不同行业，但黄克兴、黄立对企业提出的要求，与夏华不谋而合，那就是苦练内功。“任何行业，不管你是否有经济周期，都要练好内功，把自己的事做好，把行业未来的走势判断清晰，抓住消费者的需求。”黄克兴说，“这是最好的抗经济周期的办法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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制作：任颖文 审校：高欢欢